安洗非[wb聂归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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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麦夏旧文备份】You Are My Vow.(1)

这【东北脏话】是个什么破【东北脏话】玩意,没眼看了……一度以为这篇文丢了

写于神夏s04播出之前,那时候还不知道有妹妹,自己编了个大大哥【我自动哥屋恩】

大致:麦哥保护小夏,麦夏智斗大哥

智商不够,感情戏百分之八十,回忆和现实和梦境各种穿插,逻辑不通【东北脏话】,大写的OOC【自杀】

001

短信

 

他一直很清晰这一切,只不过不愿意承认而已。

——Mycroft Holmes

 

这是个院子里洒满了阳光的下午。

时间安然而静谧地在流淌,时光温暖惬意到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愚蠢地希望时光停在这个时刻就不再走动。轻柔得恰到好处的风自半敞开的玻璃窗子里吹进来,吹过他桌子上厚厚的一沓文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一瞬间他想起了早年在祖宅里闭着眼睛奏出的琴音,叮咚叮咚。

最上面的那份文件不能幸免地——虽然这风很轻柔——摇晃着飘落在地上,他弯下腰将它轻缓地拾起,弯下腰的时候不禁心里窃喜了一下,简单的动作足够他做出比那些笨重又丑陋的热量计算机器和体重检测仪还要精确的分析。

“How was the diet?”

耳边似乎响起那个不羁挑衅的男低音,他挑了挑眉,瞟了手里的纸张一眼又重新把身体靠回舒适的座椅里,闭上眼睛,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平静(虽然有些微微颤抖,但他把这归结为手指动作太过单一导致的肌肉僵硬)地把那份文件压在开着的书桌暗格的最低处。

“I DO MISS U.”他轻声地念着。

为什么这么闷。

又要下雨了。

 

 

今天晚上阴雨连绵。

虽然早就知道伦敦的天气就是孩子脸说变就变雨水更是说来就来的东西,他出门还是不爱备着伞,一直都是。

即使他早就演绎出了今天的雨。

比起伞下撑起的徒劳的一片干燥天地,他更喜欢伞外那片会带来未知的雾气弥蒙。

雨下得越来越大,湿淋淋的他打不到出租车。他也知道Baker Street 221B就在他现在这个位置前行到第三个街口的服装店再左转走上个十几千米到达一家餐馆的北方五百米。湿淋淋的卷毛贴在额头上,黏腻冷湿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

站在伦敦街头被冰冷的雨浇得大脑似乎当了机——他半晌才开始拼命奔跑。

——这一次不再会有熟悉的小黑车停在他身边,不会有谁挂着熟悉又让他恶心的假笑摇下车窗面对他别扭着拒绝上车的模样,不会有谁走下车子为他撑起一把黑伞的同时死死钳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跑掉并无视他任性地踢到某人昂贵三件套上的泥水污点。

——他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个输家。

一直都是。


Sherlock湿淋淋地回到了221B,胡乱掏出钥匙开门进屋,苍白的脸上满满的水痕,雨水顺着他的卷发毫无形象地滴落,昂贵的羊绒大衣由于湿透了颜色更深,也更沉重地坠在他瘦高的身子上。

他整个人失了焦。一步步机械地挪进房间里。

焦急等候的John听到他进门的声音迎了出来——显然他的出现让Sherlock很意外——John手里拿着热毛巾,尴尬地笑笑,“Hi.”

Sherlock苍白的嘴唇在冰冷的雨水覆盖下轻轻动着,“Why are you here?”

匆忙赶来。

延误了时间。

本来打算待在家里。

他将John身边浮现的小白字抹去。

“呃,我……我来这里取你的大衣,本来打算去接你。”

Sherlock一声不吭地脱下湿漉漉的大衣随手扔在椅背上,里面那件修身西装显然也难逃噩运,修长的指头解开衬衫的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苍白的胸口,接过John手里的热毛巾难得顺从地擦拭着头发却没有立刻去擦拭脸颊,灰色的眼瞳写满了John读不懂的东西。

冰冷的雨水似乎可以让他清醒点?

John看着前室友走进卧室关上门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裹着床单出来缩进壁炉边的椅子里等着身体回温,他把自己卷成一个球,模样乖顺又落寞。

“你应该查看一下短信,我想第一条是Mary发来的要你快点回家……还有一条,我不太清楚那是谁……”低沉的声音从椅子里的球体传出来,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John在他背后依言掏出手机。

“早点回来。Mary”

“Dr Watson,你耽误了我告诉你的时间。Anthea”

他收起手机叹口气。

“你又去了哪里,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今天要下雨了。”

“十几公里外的村庄解决一个无聊至极的案子。”

“无聊至极你还去?”

椅子里的球体又缩了缩,闷闷的声音从床单下传出来。“因为我无聊至极。”

——我很无聊,我无聊到用填字游戏打发时间,无聊到用琴弓指着空气一次次听那由于振动而发出的难听的刷刷声。

毕竟……没有第二个人能陪我玩我喜欢的年代久远的演绎游戏(虽然我总是输)。

“……知道要下雨为什么不带伞?”

“我什么时候带过伞。”

John无奈地撅起嘴,都是Mycroft惯出来的毛病,是的Sherlock不需要带伞,总会有人开着小黑车把不情不愿别别扭扭任性的他从伦敦要命的大雨下捞回去,有时候是Mycroft本人有时候是Anthea有时候是那些金鱼特工,每一次都带着让他不得不遵守的不同理由……

“Mycroft is gone

”Sherlock从椅子里站起来擦身而过,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
“你想的那些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所以还是省省吧顺便想想这种大雨下你要怎么早点回家。哦对了,等下走的时候记得帮我热杯牛奶。”
随后他一闪身进了浴室。
John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一句“Mycroft is gone”里沉淀着的满满的悲伤。
——是的,Mycroftis gone.
——“HappyBirthday,Brother mine.”
——三十二岁那天,这就是他送他的生日礼物。


002
梦境

这个世界上能骗过我的只有你一个人。
——SherlockHolmes


“DrWatson:Sherlock生病了,前天淋雨发烧没有及时治疗引发的肺炎。麻烦你去医院照顾他。Anthea”
John盯着手机上的字句哑然失笑。
Mary在厨房里忙活着。一言不发。
两年以前她流了产,John却再也没碰过她。他无法忘记那个圣诞节背对着他跪在阳光里的Sherlock,长长的大衣被风扬起,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是堕落的天使,美丽而惨烈。Sherlock夹杂着受伤和心碎的坚定眼神让他的心也随之破碎。
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在飞机起飞之后,在Sherlock四分钟的流放结束后,他再清楚不过。
“Who knows?”
——他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呢。
“Sherlock isactually a girl’s name.”
“To the verybest times,John.”
——他知道,他将一去不回。更知道,他亦将止步于此。
飞机起飞时的轰鸣声一寸寸腐蚀了他的心。
飞机返航后他第一次觉得Moriarty做了件好事。
他才知道他是那么怕失去了Sherlock。
但是为了Sherlock,他不能选择离开Mary;那是Sherlock赌上了他自己和整个大英帝国换来的,为了他所谓的“幸福生活”Sherlock选择了伤害自己,选择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提前离开热闹喧嚣的舞会,吞咽下那些酸涩的孤单。
甚至于,冒着被当场打死的危险,当着兄长的面亲手杀死那个新闻大亨,成为一个杀人犯。
因此为了Sherlock他不能也不敢丢弃这一切,尽管他已经不觉得这生活多么幸福。
他说他爱Sherlock,可是却连最简单的守护在他身边都做不好。
——他甚至比不上每天发给他短信要他照顾Sherlock的Anthea。
——天知道他多么想永远陪在Sherlock身边照顾着他,爱他。
——可是他永远是不合格也早就失却了这个资格。


半梦半醒的高烧之间Sherlock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曾经以为这是现实,但发现这现实和他的认知背道而驰的时候,他自动把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归结为“记忆和异常高温的化学反应引发的可笑又愚蠢的幻觉”。
梦境和幻觉里他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靠近了倒在地上的他,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
那怀抱很温暖。带着伦敦特有的气息。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身体背叛了他。眼皮沉沉的,如同遮盖了真相和舞台的大幕。他觉得好累,觉得自己在不停的坠落,就像楼顶对峙那一天一样——只不过这次坠落他再也做不到perfect。
——因为Perfectplan的最佳配合人已经不在。
不安和恐惧虏获了他。
他只能毫无意识地抓住那个抱着他的人的衣服。
嗯,摸起来像是西装的面料。而且价值不菲。哪个牌子的来着……
迷蒙中那人把他稳稳地抱起来放在床上掰开他的手,把他身上乱七八糟的床单按照折叠的不规则顺序剥下去,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熟练地给他换好整理。
他再一次想抬起手,可是却虚弱得没有力气。好几天不眠不休不进食过量咖啡还到处跑来跑去的身体已经不听他的大脑指挥了。
他只能确定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幻觉。
他最终失去了清晰的意识。
——我很憎恨这一点,但是你永远是对的。

Sherlock恢复意识后,消毒水的味道告诉他,他在病房里。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朦胧间看见床边站立的人影。他刚想睁开眼睛确认一下那是谁,可治疗后的虚弱和药物的力道让他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真是累得要死,他讨厌这感觉。
应该是陷入又一个梦境里。
梦里床边的那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似乎像护住一捧圣诞节的积雪那般小心温柔。
就好像是多年前,他的兄长把他在雪地里玩得冰凉湿滑的小手包裹在他的大手里温暖着,眼里是化不开的温和与宠溺;而他贪恋地享受着对方只给予自己的这份爱护——那时小小的他,竟然愚蠢地以为这份爱护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那个力道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拥有。
而现在包裹着他的,恰恰就是这个力道。
想起刚才那个模糊的人影……鬼魂?
他不禁觉得好笑。
随后有嘴唇的触感传来。头发,额头,眼睛,鼻子,嘴唇。每一次亲吻都那么柔软细致,戳弄着他内心最柔软的一块天地,勾起他沉睡在幼年的那些回忆——那些吻,那些拥抱,那些牵手,那些呼唤,那些凝视……
那“鬼魂”的唇在他的嘴唇上辗转了许久,恋恋不舍,不想离开。
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对方,却又失却了这个勇气。他知道一切不过是那个愚蠢的化学反应在作祟。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切只会让他的心多流些血,多痛一分。
天啊,这恼人的梦境。
如果不是他知道Mycroft已经死了他一定会以为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毕竟Mycroft早就在两年前从伦敦眼的最顶端一跃而下,在冰冷的河水里离开了他。
他想那姿势一定和他跳下巴茨医院的姿势差不多。
他亲自去验证了尸体,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那确实是他。
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停尸间,像几年前的圣诞夜那样,拿出一根烟。
依然是一根Low tar。
这次他得自己给自己点烟了。
那些细节在他眼前快速闪过,如同被翻过多少次的旧诗集残破泛黄的书页。
烟雾缭绕之间,没人看到他和烟雾一色的灰色眼睛里努力按捺的情绪。
于是这些交错的回忆和梦境让mindpalace中某一处最隐秘的地方开始崩塌。Sherlock觉得好痛好痛。如果可以,他都想蜷起身子了。他不安地辗转着。他无意中念出那个名字,他希望看见那个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但是。
“Mycroft isgone.”耳边传来那人熟悉的声音。
心里又是狠狠一痛。
他睡了过去。


“谁送我来的医院?”Sherlock捧着一本诗集,灰色的眼睛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
John看着Sherlock,他总是有一种那窗外的阴沉都融进了对方那双灰色的瞳眸里的错觉。
“Anthea。登记记录上是那么写着的。”John倒了一杯水递给Sherlock,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不接也不动,侧颜瘦削而落寞,长睫毛在光线下忽忽闪闪,落满泰晤士河的水光,晶莹而哀伤。
……看来是那些金鱼特工把他弄过来的。
真是无聊。
“我梦见了Mycroft.”
Sherlock索性把诗集丢到一边,“帮我收起来。”
John把水杯放回去的手就那么僵在那里。
这是Sherlock三十二岁生日的两年后了。
Sherlock轻轻触着自己的嘴唇,梦中Mycroft的那个缠绵的吻似乎还在,他的气息,他的温软。那个Ice man最温柔的情感,都给了他。
Mycroft还在的时候,他毒舌地嘲讽他伤害他对他耍小孩子脾气拒绝和他一起过圣诞节,在白金汉宫裹着床单和他吵架对他任性,他不顾他的疲惫和疼痛扭过他的手腕把他狠狠抵在墙上颤抖地说着”Don’t appal me when I’m HIGH”;如今他死了,他恨他怨他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是John硬拉去不情不愿地参加,下葬仪式直接闪人;他提及他永远都是“很高兴再也不需要到处拆监视器”一类冰冷无情的话语。
——殊不知这份任性和叛逆里,沉淀了他多少的感情。


John看着Sherlock苍白的脸上有一滴泪水滑下,折射着窗外透过来的自然光。那光芒却如同一把冰剑,深深地扎进了他心里去,又冷又疼。
“他说Mycroft isgone.”
带着哭腔的声音出卖了Sherlock的心。
John走近Sherlock把他搂进怀里。
Sherlock的双臂放在身侧,手逐渐握成了拳。
Sherlock的头被按在他的颈窝。他听见他带着颤音说,“John,我恨他。”
都这个模样了还在掩饰什么?
John在Sherlock的头顶发出一声叹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抬起手轻轻抚着Sherlock颤抖的后背。
他努力不让自己觉得悲伤。
——好像这就能让他的兄长回来一样。


-TBC-


003
交错

你是唯一的理由。
——Mycroft Holmes


第欧根尼俱乐部里坐着的不再是那个发际线堪忧带着虚伪政客假笑的男人,而是美艳精致的黑莓女秘书。她一张张文件看过去,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模样该死的像极了那个人——不愧是常伴身边这么多年。
一大清早,Sherlock坐在Anthea对面,却沉默了。
“Goodmorning,Mr.Holmes。”Anthea声音平平表情不变,对他的来访波澜不惊,抬起眼睛瞧了他一眼之后又低下头专心看着那些文件。Mycroft死了之后,他的遗产——Sherlock深恶痛绝的那些的工作由Anthea全权掌握。Mycroft的死在英国社会的表面上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代表着大英政府的男人的消失也没有像Sherlock预想的那样引发大不列颠的沉船——Mycroft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不承认也好,他又一次输给了Mycroft。
Anthea叫他Holmes先生——他惊醒过来。
Mr Holmes.
他真心不喜欢这个称呼。如他所言,这个称呼在一般情况下都不是属于他的。这个称呼除了父亲使用,就是……那个人。然而现在不是一般情况了不是吗?最过无坚不摧的那个Mr Holmes两年前就已经消逝,如今的Mr Holmes除了父亲就只会是他。
Anthea的改口,其实已经在告诉他事实了。
那么他在怀疑什么?
“Don’t beSILLY.”
Mycroft的声音在他大脑里炸开,如同来自天国的钟鸣,震动着他胸腔里的某个器官,在他的脑海里荡起圈圈水波。
他“忽”地站了起来,这让他眼前出现了一瞬的黑暗。
“呃,”他却只是说,“Goodmorning.”
然后迅速逃离了这个办公室。
伟大的咨询侦探SherlockHolmes丧失演绎功能落荒而逃,将怀疑和酸苦都掩盖在扬起的风衣之下。
——Mycroft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至、极。
他在清晨的伦敦街头毫无目的地奔跑着,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

Anthea看着面前复古华美的欧式门缓缓合上,自然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以她一贯的姿态站好。她抬起头对着屋内那面缓缓开启的隐藏门,微笑致意。
“Sir.”
稳健的脚步声响起,带着英国绅士特有的优雅从容;熨烫得一丝不苟的三件套穿在他身上永远妥帖合身;胸口处叠得整齐的方巾和打着漂亮温莎结的领带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他本人的儒雅气质,却又不会折损了他作为大英政府的威严;身后的隐藏门缓缓地合上的瞬间,壁钟的报时声也正正好好地响起来。
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此刻看起来是那么平静。
Anthea感受到她早已习惯的压力感——全世界恐怕只有一个小Holmes能够把这种压力感变成令旁人哭笑不得的弟控兄长和任性小孩的大作战。
Mycroft走到那个位置上自然地坐下。
“谢谢,Anthea。辛苦了。”
他云淡风轻地微笑着,似乎他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这里。
如此这般的静好。
Anthea略一颔首后就走了出去,去给她在外面出生入死了两年,一周以前刚刚回到伦敦收拾终局的sir准备甜度偏高的司康饼和红茶。
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挡住了Mycroft难得流露出的郁结的表情。

Mycroft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盯着刚刚幼弟坐过的位置。他扶住自己的额,嘴角不自然地勾起了一个苦笑。他是回来了,只不过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毕竟他好不容易骗过了世界上最难骗但在他面前最好骗的弟弟。
想起上次匆匆忙忙的相见——单见,Sherlock可没觉得那是真的他。
他知道Sherlock那些咽下肚子的话。
傻孩子。
这个小傻瓜又瘦了,通过那天握着他的手的感觉来判断。
本来就硌手,现在握起来更疼了。
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叹着气。
那一天,床上的人在沉沉地昏睡着,无意识地回握着他。
于是他在Sherlock的手背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作为回应。
发现Sherlock晕倒在221B的时候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把弟弟还包着床单的精瘦的身体抱在怀里。他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根据高烧的程度他知道弟弟是不会突然醒过来的,即使醒过来也认不出他到底是谁。
去之前他特地更换了香水,精准地避开任何一个可能让他这位独一无二的咨询侦探发现他的蛛丝马迹。
他手脚利落地给弟弟剥下床单换衣服,听着Sherlock口里传出的因为高烧意识不清楚而发出的低低呻吟和模模糊糊的言语,怔愣一下后,又半黯然半欢喜地垂了眼睛。
“Er……”
“Micky……please……”
“Nope……”
他把人抱进怀里下了楼,任凭弟弟抓皱了他的西装窝在他怀里。
Anthea的车子早就停在楼下。
到了医院处理好一切后他抹去一切他来过的痕迹,只是站在昏睡的弟弟身边,倾尽了所有的温柔吻着他的发卷,他的额头,他的眼睛,鼻尖,脸颊,最后到达那对总是吐出伤害他的词语的温软唇瓣,辗转许久,恋恋不舍,缠绵,又悲伤。
“Myc……”
身下的人细碎地低吟着他的名字,在他停止这个吻的时候不安地辗转起来。
他看着床上的弟弟,强忍着把这人再一次狠狠抱紧的欲望。他很想就像刚刚在221B那样,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一直一直,如果可以的话;虽然Sherlock不一定会喜欢他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哄着他,但他还是想像幼时那般拥有着他,与他亲昵——
但是理智还是打败了他的情感。
一切都只是停留在“想”的阶段。
“Mycroft isgone.”他俯身到他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然后在John能看见他之前走出病房。
“删改刚刚的监控录像内容。”他拨出电话。
他看不到自己刚刚看着Sherlock的眼神有多么的深情。
——Sherly,再给我半年。对不起。

从公文包里抽出那份文件,他又一次闭上了眼睛。那份文件上的文字足以让他再一次心颤,不时地提醒着他Sherlock三十二岁生日那一天发生的种种。他此生都不会忘记,Sherlock在听到他死讯的时候的表情——冰冷静默犹如希腊的大理石雕像。
“哦。”监控录像里他的弟弟沉默地挂了来自Anthea通知死讯的电话。
那个电话的十五分钟以前,他站在伦敦眼上拿着手机,隔着冰冷的机器,用他认为足够温暖的声音吐出他的祝福——
“Happy Birthday,Brothermine.”
“And…It’s NOTa trick or a magic trick ANY MORE.”
隔着监控录像的电子屏,他看见Sherlock站起来拿着小提琴,留给他修长纤秀的背影;琴弓在琴弦上流泻出动人的音调——是他们儿时合奏的曲子,一首又一首。
他知道Sherlock此刻大脑的硬盘里正在调出他们的回忆录像。
他听着曲子的调子越来越破碎。
Sherlock手抖了。
他没再看下去。
——“Mycroft isgone.”
——“SUICIDE.”


Mycroft还记得儿时的Sherlock,大大的灰蓝色眼睛,长长的睫毛,一头柔软的发卷,总是腻腻地唤着他,Micky,Micky。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很黏他,最听他的话。
他还记得上学前一天小家伙塞到他怀里狠狠地哭闹了一场。
他离家求学之后就不常见到Sherlock,但他努力地去不缺席他的成长。不时的电话和书信,偶尔从学校偷溜回去的惊喜,他烦恼时打给他他温柔耐心的劝慰,都成为他和他mind palace里珍藏的宝贝,封存在美丽的锦盒里,小心翼翼地护着。
每次Sherlock哭闹着不肯睡觉不肯吃药不肯做这个做那个让所有人没辙的时候,mummy就会给他打电话。
最后的结局就是——Sherlock常常是抽噎着答应他。
“Sherly乖。”
同样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就会让那个张牙舞爪的小家伙瞬间安静。
他们在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里,一起读诗、合奏,晚上他会悄悄摸黑钻进他的被子里霸占他的怀,他会轻吻着他柔软的发卷,用现在的Sherlock的话描述就是“和那些高脂肪高甜度有损智商的食品一样腻死人的语调”柔软地说着“Good night,Sherly。”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感情开始变质?Sherlock又是什么时候不再让他叫他Sherly?Sherlock从什么时候起只叫他Mycroft?
他想得头痛。
啊,大概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
从那一次起,Mycroft再也没听过Sherlock的“Micky”。
直到上一次听见他的梦呓。
我的Sherly……我真的那么那么的想念你,无论你是否这样想念着我。
我想念你小时候只对我的温顺乖巧,我想念我牵着你的手时骨节的触感,我想念你那双美丽的灰蓝色眼睛;我疯狂的想念你的一切,你的温度和色彩,即使是你的每一个眼神我都收藏记忆,即使在那个圣诞节之后你对我再也不复从前的亲密。
——我用欺骗拯救了你,却让我自己泥足深陷。


Sherlock还是Sherlock,那个骄傲地说着“Love is not my area”的Sherlock,依然整天喊着无聊无聊折腾Mrs Hudson的墙——唯二的不同就是他再也不折腾那把小提琴锯木头弹棉花,而且学会了拿着一本旧诗集发呆。John的手机依然会不时接到来自Anthea 的短信,告诉他去做这个做那个,当然,一切都和Sherlock的生活起居有关。比如Sherlock又几天没吃东西了麻烦他去做一下饭,冰箱里没有牛奶和蔬菜了去买一些;比如Sherlock今天想吃中餐店的煎饺可是懒得去买希望他帮忙叫一下外卖,麻烦你今天陪Sherlock待会他今天不太对劲……
细致到John觉得Anthea是不是爱上了Sherlock,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定。
这太扯了。
怎么可能。
他甚至想221B是不是又有了摄像头,可是他不敢在Sherlock面前提。
他不想再面对Sherlock失落的表情,那会让他心如刀绞。
“过去的三分钟内你已经偷看了我十多次平均每十几秒一次,John。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一周以前的那次发烧晕倒完全是个意外,不必这么紧张兮兮的……okay?”
Sherlock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小提琴的琴弦,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着的John。他的前室友在他上次晕倒之后出现得越来越及时,默契,合拍。就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日子。John的出现总是恰如其分,像那个人一样……
他及时地截住自己的思维。
Oh,god…
“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每一次都来得这么及时但是我还是要夸奖一下你的细致。”
他快速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拎着小提琴踩了一下可怜的桌子跳到窗前。
John抬起眉头睁大眼睛看着Sherlock上蹿下跳,额头上浮现出似乎又多了几条的抬头纹,莞尔一笑,将脑子里浮现出的手机短信字样努力抛到九霄云外(当然他做不到),温和地回应他,“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你的感激吗?Sherlock?”
意料之中,Sherlock是不会回答他的,回答他的只有小提琴哀婉优美的低吟浅唱。
——他的细致越来越像你,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我知道这不过是个完美的幻觉,Brother mine。


-TBC-

004
距离


你说过会一直守护我,那么是不是只要我安然入睡,就会在你的怀抱醒来?
——Sherlock Holmes

万事万物,都抵不过荏苒时光的碾压。转眼已是半年后。
五六月份的英国,温度正好。人们的衣服也都轻薄了许多,但心境是不是也随着轻薄起来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反而更加沉重。
伦敦的夜还是一样喧嚣,但是这并不妨碍一切运行得有条不紊。五颜六色的灯光在空气里流动,灯红酒绿之间交杂着各种各样的人,或在威士忌里放纵自我,或在咖啡厅和红酒的情调里浪漫,在愚蠢又醉人的情感里,微醺。
Mycroft坐在车子里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致,把视线移到手里的黑伞上习惯性地轻轻抚摸着伞柄,动作轻柔,就像是抚着某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一般。他的思绪也已经早就飘出车外,直到Anthea停下车子他才把心思挪回来。
又来到这个地方了,阴惨惨的。真让人不舒服。
若无其事地走进终身监禁区,地下室里阴冷的空气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一切都是灰色的,像是伦敦总是阴沉沉的天气。灰云沉沉地往人心上压,喘不过气。
幽暗的灯光下,他灰色的三件套泛着同样不近人情的光泽;他的脚步不由得放慢,皮鞋在地砖上踏出清脆而绝望的声响;灰色的牢门前,他停住脚步,戴着戒指的手轻而优雅地抚过一边墙上刻着的名字。
Allen Nathaniel Holmes.
那是他亲手对自己的兄长做出的判决——以叛国罪终身监禁。
“Good morning,Mike.”躺在床上刚用过餐的男人转过头来,苍老的面庞上一对死鱼眼狠狠地盯着Mycroft,“玩的可还开心?”
那张脸容颜苍老,完全让人想象不到这人其实连四十五岁都没到的事实——太阳穴和脸颊上甚至有了些许的老年斑;头顶稀疏的白发掩盖不住他的秃顶,松弛的面部肌肉表明着这个人如今的状况是多么糟糕。
令人觉得恐惧的衰老程度。
“拜您所赐,游戏很令人享受。”Mycroft还是挂上了轻车熟路此刻却略显僵硬的假笑,眼睛里的冷意却越积越浓,几乎想把面前这个家伙彻底冰封沉海;他更要试图用冰寒的目光掩饰他对面前这个人的悲哀之情。
“对不起,亲爱的哥哥,应该是good night——没想到半年不见,您变化如此之大。”
Nathaniel哈哈大笑起来。
“Sherlock摧毁了Jim的犯罪网络,而你摧毁了Jim在伦敦最后的一根大动脉——很好,这很好。”Nathaniel笑够了后随手将掉下来的一根白色发丝吹到地上,轻蔑地看着Mycroft,“你们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哦,这个世界!真是蠢透了。”
Mycroft只是看着他。眼神复杂。琢磨不透。
Nathaniel从床上挪下来,用两根手指挑起Mycroft的下巴。
Mycroft没有躲开只是嫌恶地看着他。
“看啊,Mike,你这种让人讨厌的表情,”Nathaniel玩味地抓住Mycroft的下巴又轻轻地放开,不明寓意地笑着,“你看着你的亲弟弟时的表情和你看着”Your Sherly”时的表情都是什么样子?你看着我的表情,就像……”
“Nathan,”Mycroft终于开口打断,语气像是曾经封存在南极冰盖里几千年般冰冷和刺痛——昵称在这样的语气下只不过是讽刺和自我掩饰的武器,“你应该清楚你离开Holmes的真正原因——这么多年来的监禁还不足以让你想清楚?”



深夜。贝克街恢复恼人的安静,一街的店面里只有楼下的SPEEDY’S还因为某人几年前的一道强制命令亮着灯(尽管里面的老板已经趴在柜台上鼾声大震)。路灯的光暖暖的打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像是在迎接晚归的人回家,温馨甜腻。
Sherlock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左手边John还在熟睡。侦探轻轻扭过头看着军医恬淡的睡脸才确定自己还在221B。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John握住,他挑了挑眉,悄无声息地将手从那团温暖里抽离。
“你去哪里?”John被他的动作弄醒,迷蒙中看见那人消瘦修长的身影站了起来。
他顿时睡意全无。
他伸出手去,却只抓到薄凉的空气。
“客厅。”头也不回,他套着那件旧睡袍推开卧室的门,大步迈向沙发。他习惯性地缩了进去,无声无息地抱紧了自己,身高180+的成年人又变成了一个球体,在黑暗里静静地思考着什么。
John站在卧室门口凝视着他。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道透明的墙。
虽然昨夜他提出陪伴他,他没有拒绝他。
可为什么,他还是感觉不到他。
刚才他试着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去胡思乱想。
他却没有回头。
他伸出手,以为自己可以穿墙而过,将那个瘦削的人影紧紧搂在怀里说着安抚的话语,给他他所有的温暖;然而他感受到的却只是手指皮肤与坚硬冰冷的墙体抵触的疼痛寒凉,犹如那个雨天里他一跃而下的决绝。
John想走上前去给那人一个拥抱,可是双腿却沉重得迈不开。
——第一次,他觉得他离他那么远,让他无法呼吸。

“我当然清楚,我的小Mike,”Nathaniel收回手,苍老枯败的面容上挂起了一副遗憾又委屈的表情,殊不知这使得那张脸变得略略有些狰狞。“所谓Holmes家族不会允许的事情。这还得归功于你,我可是感谢你感谢得紧呢。”
Mycroft的目光犀利起来。他轻咳一声,眼睛扫向Nathaniel不知什么时候写在墙上的血色花体字。那字体他很熟悉,但是好多年没有看到了,这种熟悉的陌生感又他觉得不大舒服。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Nathan。”
“这整个过程里,Sherlock没有任何理由承担责任。”
他盯着墙上红色的“Sherlock”字样,缓缓地说。
Nathaniel似乎没有受到这话的任何影响,还是咧着干裂的唇对他阴阴的笑着,并不均匀的老年斑让Mycroft莫名地觉得悲凉。面前的Nathaniel早已不再是半年前,那个英俊潇洒的壮年人,而是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了无生气,只有呼吸和活动的双眼展示着生命体征,不知还能出现多久的生命体征。
“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圣诞节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Mike。”
然后他满意地看着Mycroft不动声色的脸写上了一瞬的僵硬和震惊。
Mycroft当然知道那个圣诞节指的是哪一个圣诞节。
那个圣诞节的深夜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看望家人,带着给他们精心准备的礼物。他期待着看到十六岁的Sherlock站在楼梯上,满眼期待地等着他走上去;他们的笑容都会在嘴角一圈圈漾开,在终于面对面时展现最漂亮的弧度;他会揉着他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亲吻他的额头,说,Sherly,亲爱的,我很想你。
然而他却没看到那个尚在发育中的瘦高身影。
他的男孩。他亲爱的男孩。他最惦念也是最爱的人。
他问mummy他是不是睡了,mummy只是摇摇头耸耸肩表示一无所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Sherlock这样mummy已经见怪不怪。
可对于他却不是。
他的手放在Sherlock房间门把上的时候,手机在衣袋里振动起来。
“Merry Christmas,my little Mike.”
然后Mycroft听见了门里Sherlock压抑的呜咽声,和撕毁什么东西的声音。
——那一天之后的我,再也不是你心中那个我了。
——我的Sherly。


窗外又下起雨。噼里啪啦的雨声和轰隆隆的雷声,吵得要命,生生地将睡神从人身边赶走,留下黑暗里令人恐惧的清醒做伴儿。
黑暗,失眠,总能让人看见,看清许多隐身的事情。
John皱了皱眉,回卧室拿了条厚点的毯子给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又静静睡过去的Sherlock披上。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上Sherlock冰凉苍白的面容,还有那双闭起来的漂亮眼睛。他能感受到Sherlock抖动长翘的睫毛搔刮着他的指尖,痒痒的,很有趣。
他收回手去。
如今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事情,就是Sherlock在这两年半内再也没有推开他。
他看着Sherlock在雷声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室友并不安稳的睡颜,和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不由得又一次抬起了手。
他听着他细碎的梦呓。如同失落的小奶猫,柔软而不安。
“Micky.”
“Stay,please…”
他试图去拥抱对方的手臂就那么僵直在那儿,生硬尴尬。
轻手轻脚地坐在Sherlock身边,他盯着满屋子的黑暗,将头靠在冰凉的沙发背上,听着Sherlock一声声的轻唤。大概——不,一定是又梦到Mycroft了吧。
两年半之前,他硬拉着Sherlock去参加了他兄长的葬礼。Holmes夫妇都在,Holmes先生搀扶着痛哭失声的太太(这让他更相信Mycroft不是骗人的)。来的人并不多,大多是Holmes家的世交好友。他们都在对Mycroft的意外离世感到惋惜和悲痛——这让Sherlock毫无波动的表情在一片哭声里显得分外的突兀。
Sherlock穿着黑色的西装,胸口佩戴着白玫瑰,在神父即将开始读圣经时旁若无人地走到他兄长的棺木前看了看遗体就轻嗤了一声。
“你可真难看。”
他小声嘀咕着,却是悄悄地别开了眼睛。
趁着神父吃惊的当儿,他一把夺过那本厚厚的宗教书籍。
“No no no,我的哥哥一定不会喜欢你的读法。你也不知道他喜欢哪一段。”Sherlock依旧是往日那般在Mycroft面前叛逆不羁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场合;在瞠目结舌的众人的直视下,大喇喇地将那本圣经迅速翻到某一页开始读了起来。
他优雅低沉的贵族腔调顿时响彻了整个大厅,声音低沉动听。
而且包含着摄人心魄的情感——那不像是在念悼念的词汇,更像是——在读诗,以给爱人的方式。
——那么流畅,且饱含着他的情深。

葬礼仪式结束后,Sherlock借口办案,套上大衣在众人诧异和责怪的目光下潇洒地离开,丢下John和Mary陪着他父母前往巴茨医院进行火化,也丢下了一屋子的哭声和眼泪。
他飞也似地消失。
后来下葬立碑时就更别提了。John压根儿找不到Sherlock。
当时的John很生气——愤怒和惊诧于Sherlock对Mycroft的“冷血无情”。无论如何,Mycroft生前怎样宠溺着Sherlock,John都是看在眼里的。
Sherlock怎么可以……
直到他无意中瞧见Sherlock默默地收拾那些摄像头残骸,以及他肆意掩饰着的兔子一样的眼睛。
两年半以来,他看得到Sherlock变得比以前安分得多了;在为数不多的共处的夜里,他总是听到Sherlock哀伤的琴声或是干脆陪着他一起失眠;他无法不去注意Sherlock对摄像头和黑色雨伞的刻意躲避;Sherlock如果说梦话必定与Mycroft有关……
还有,半年前那次肺炎……那一次梦到Mycroft之后Sherlock连琴都不怎么折腾了,还开始翻看那些老旧的诗集。
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你说过爱从来也不是你的领域,可为什么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它而头破血流,伤痕累累?


-TBC-

 

005
低估


I’m sorry to say that.But maybe this time I’m not the smart one.
——Mycroft Holmes

窗外,夜色一点点地褪尽,被熹微的晨光顶替。
一切看起来朦胧却顽强。
像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希冀。
Mycroft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DIO里,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和他的幼弟如出一辙。他进入Mind Palace,很轻易地寻到两年半之前的那个房间——那个让他对Sherlock再一次说再见的房间,开锁走进。
两年半之前Sherlock生日那天Mycroft接到Moriarty的来访讯息,他接待了他——在停运的伦敦眼的最高点上——而且还见到了那个本应在终身监禁区的人。
“woo-hoo,surprise.”
Nathaniel吹着口哨,玩世不恭地看着他的弟弟,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尽数收归眼底,得意地笑出了声。
很显然,Moriarty帮助了他——他们居然会成为盟友——这让Mycroft心里暗自惊讶起来。他本以为随着多年前他对Nathaniel的终身监禁,关于他的一切就都到了头。
他犯了错误。他居然忘了这个安全隐患。
暗骂自己一句,他恢复正常状态,面带微笑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尊敬的Holmes先生,”Moriarty的笑容甜美如幼童,天真无邪地望着他。“你很清楚我们要的是什么。”
“很抱歉我每一个都不能给你们,先生们。”Mycroft悠然在他们对面坐下,看了看手中小碟子里Nathaniel准备的茶点——是他最喜欢的点心——这触发了一部分他关于他兄长的记忆。
定了定心绪,他回答道,“其中一个是我的珍宝,另一个则是至高无上的国家。”他打量着坐在对面的Nathaniel,他正把手搭在Moriarty的腰上有一下没一下揉捏着,同时挑起眉头注意着Mycroft的反应——察觉到Mycroft毫无反应后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我的小Mike真的不爱我了呀,亲爱的Jim。”
戏谑的语调就像孩子们争吵着“爸爸最爱的是我”一般。
Moriarty依然天真无邪地笑着,“哦,大Holmes先生,因为他从来也不爱你,就像我一样……Holmes先生,今天是Sherlock的生日吧,要我替您对他说句生日快乐吗?恐怕您没有这个机会了。”
Mycroft冷眼看着对面的二人,他很清楚这只是一场谈判,至少到现在为止任何人都不会有丝毫的损伤。更何况他手下那些最好的金鱼早就在他赶来之前被派到了221B——那里有个永远不会承认是在等他的人,嘟着嘴看着那几个人咋咋呼呼。
如果他没猜错——没有如果,他骄傲的卷毛弟弟现在一定正坐在沙发前,和那几个人一起度过他三十二岁的生日,同时……等待着他或关于他的一切的出现。
“我不介意让整个大不列颠都更加有趣。您知道的,我对你们这些虚伪的政客毫无兴趣,全世界让我感兴趣的只有一个Sherlock Holmes。”Moriarty软软糯糯的声音依然慵懒,扭头看着舱下平静的泰晤士河河水,一脸无聊地嚼着口香糖,又嘟起嘴吹了个大大的泡泡,“看啊,这世界,这么平静。太无聊了,真的,太无聊了。”
Nathaniel则是轻佻地翘起二郎腿看着对面的Mycroft,“有人说过你的压制点——Dear brother,我想你那颗天才脑袋应该会猜出未来发生的事情吧?再怎么说,你可是那个小鬼演绎法的启蒙老师啊。”
谈判结束后Mycroft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回到了DIO。
他知道那里有东西等着他。
他静静凝视着桌子上那份首相发来的急件,素来从容淡定的目光中此刻竟凸显着明显的怒气和恨意。不用看他也能猜出那急件里写着什么——四个字概括就是冠冕堂皇。
无声地冷笑,Mycroft将那份急件丢进抽屉的最底层。
去他的女王至上吧。
Nathaniel……他怎么就忽视了他的危险性?
Nathaniel想要的报复,对他最好的报复——就是让他亲手毁灭了Sherlock。
让他心爱的珍宝在他的手中一点点消融,让他无能为力只能流着绝望的泪水看着他的宝贝亲手被自己毁灭;让他的宝贝完全地憎恨他,忘记他,成为提线木偶。
他怎么可能用他的Sherly去交换整个大不列颠。
Nathaniel和Moriarty真是低估了他对Sherly的爱。
他们计算分析正确了一切却错了他的感情。
“HappyBirthday,Brother mine.”
“And…It’s NOT a trick or a magic trick ANY MORE.”
放下手机后他叫来了Anthea。
——Caring is not an advantage,but I DO care about you.




Sherlock站在伦敦眼最高的舱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大英帝国的心脏。伦敦的夜景,华灯遍地,光华流转,一派繁华景象,好像从来没经历过多少个王朝的变迁和革命,以及二战的满目疮痍和残骸遍布。
变化的不过是人罢了。
他又把眼光投向泰晤士河。浓郁的夜色下一切都深不见底,似乎想掩盖掉犯罪阶层所有的罪恶。平静无波得让人恶心,就像某人遇到再大的事情也永远淡定的表情。
当然这些事情,无论大小都不会包括和他有关的事情。
那个永远处变不惊的大英政府,会一气之下在白金汉宫踩住他的床单,当着女王内臣的面怒吼下令逼着叛逆的弟弟把衣服穿上;会在死人航班里生气地对着搞砸了成年累月计划的他的弟弟斥责,却又落寞而愧疚地对他道歉;会在特工们把枪口对准弟弟时,惊慌地大声下令“DO NOT FIRE”。
他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迅速地勾了勾嘴唇。
Mycroft。Mycroft。Mycroft…..
那个名字在他心头跳动,在他嘴边徘徊。这种感觉像是祖宅里那些没有Mycroft怀抱和亲吻的夜晚,像是他午夜梦回后忽然升起的对他的想念。这让他嘴角的弧度慢慢向下,最后终于又抿成一条线。
虽然他们曾经争执不休,但最起码还触手可及。
不比现在。只剩下幻觉和一些他永不承认的思念。
他截住自己的思维,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外面。手机在胸口的衣袋里振动,他知道那是John。他又玩失踪,John和Anthea估计又要到处发疯一样的找他了。
他想起几个月前的圣诞节。
那时外面也是一样的灯火通明,不同的就是,飘着大雪。
这让圣诞夜显得更加安宁,但也更加面目可憎。
一片透明的洁白,将他心上最后的希望覆盖。黑色的夜景和玻璃一起成为通往天国的魔镜。Sherlock似乎看到Mycroft穿着三件套拄着黑伞的身影浮在外面,对他露出一个虚伪的标准政客笑。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窗外又是一片黑暗。
盯着空荡荡的窗外,他把手贴到玻璃上,缓缓吐出今夜的开场白。
“我相信今天你叫我来不会只是为了赏景,据我对你的了解。而且你专门挑了伦敦眼,还是当年我哥跳下去的地方。”
他的寥寥数语看似依旧如昔清淡。
“Just a dinner and a merry Christmas,my dear.”
“And a happy new year.”手从玻璃上懒懒地滑下来留下一个掌印,Sherlock终于转过身去正视着面前的女人。“Give me, Irene Adler.”
The woman。
Mycroft对她的评价是聪明得让Sherlock自认为很特别的女人。
几年的流亡和异乡生活并没有折损她身上一丝一毫的气质,以及她施虐女王的性情。岁月变迁,她虽然不再是那个震动着CIA和英国政府的Sexy Lady,却没有人能否认她还是那个the woman。
Irene Adler笑了笑,自然地调整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坐姿。
“抱歉,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有东西给我。你坐在身下的东西。”他施施然在Irene对面坐下,双手十指叠成金字塔抵在下巴上。“坐在上面不会觉得不舒服么?”
四目相对。
Irene被看穿般地粲然一笑,随后从身下拿出一个伤痕累累的笔记本电脑。
“圣诞礼物而已,Sherlock。”
她的笑容变得有些苍白。
“不久前我在塞尔维亚见过他一面。”她单手将电脑递给他。他伸手握住电脑,却没有接过去——在听到她的下一句话之后。
“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天作之合。”

“什么?!”
Sherlock的手狠狠颤了一下,险些摔了电脑。
他猛地抬起头,对上Irene淡色的眸子。
虽然正如他所希望的那般,Mycroft当年果然没有真的死去——塞尔维亚……他怎么会到了那个地方?外勤?政治斗争?还是别的?
他现在怎么样?还活着么?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
一大堆问题浮现在Sherlock眼前,他急忙眨眨眼睛将它们驱散。惊喜包裹住他的心脏,但一向习惯于置身事外的他并不会太清晰的表现出来;他托着电脑的手有些颤抖,无声地替他吐露着内心的震动。Mycroft的电话,他最后的遗容,巴茨医院的停尸间,葬礼上父母哭泣的脸和摄像头的残骸交织成一片混乱的画面闪过他的眼前。
这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却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他很明白他需要搞清楚Mycroft现在的情况。
Irene将Sherlock的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得为他们感到有些伤感。
那次匆忙的见面后,她好不容易搞清楚了Mycroft被关着的地方,费心费力地去打听情况。这可让她投入了不少——只是结果让她着实震惊。
“他真的很糟糕。浑身是伤地带着这个笔记本电脑到处逃避。是他找到了我,我只来得及见到他一面,当时他正在躲避几个人的追杀。真是惨透了,尤其在我习惯了你哥哥那么干净禁欲的形象之后……他只来得及把笔记本电脑给我。我本想让他进来坐坐,但他示意我快点躲起来。”Irene尽力平静地叙述着,以她一贯柔和又弯转的语调。
“我回到二楼,看着他被那些追杀者拖走了。这以后我再没见过他。”
Sherlock一言不发。
沉默良久。Irene依然托着笔记本电脑。Sherlock的手也停下了颤抖。
Holmes兄弟从来都是她看不透也不能去看透的存在,从考文垂计划失败和她的game over之后Irene就清楚地知道了这点;就像她看不透Mycroft对一台冰冷破碎的机器的努力保护,看不透Sherlock在知晓这件事情时平静无波的面容。
毕竟谁能相信一个理智到没有情感的军情头子最大的安全隐患居然是他的弟弟?谁又能相信冷静理性的咨询侦探也会有内心震动的一天?
“他说了什么?”
半晌Sherlock抬起眼睛,将笔记本电脑向自己的方向拽去。
“Give it to Sher.”
她顺势站起来把电脑推进他的怀,迈着和过去一样妖娆又优雅的步子走到他面前。
她捧起他的脸,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Poor boys.”
他也站起身,一手拿着笔记本电脑,另一手则将对面美艳的女子轻轻搂抱住。
“DO tell me.”
“Sherlock。”她在他肩上轻声一叹。“路易十六*。”

 

那一天他回到221B已经是凌晨。他拿着那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走进楼下尚未关门的SPEEDY’S,叫醒老板,随便指了个司康饼打包。店里被迫加班的老板打着瞌睡处理着这单常年无规律的零售生意。Sherlock知道这是Mycroft不知用什么强制措施和一些好处收买的通宵营业,虽然这真的害惨了可怜的老板。
他拿着食品袋刚要离开却又折回去,要了个甜得发腻的蛋糕。
走上楼,空无一人。John已经和Mary回去了。
他把两个纸袋随手往桌子上一扔,看了看电脑的插口,很快在桌子上找到一根合适的电源线开始充电。他拿了其中一个纸袋,拿出里面的糕点咬了一口。
嘴里他不喜欢的甜腻味道让他很不舒服(他至今也不能理解Mycroft为什么这么爱吃甜食,又增肥又蛀牙又有损智商——总之百害而无一利,更何况这蛋糕也没有那么甜)。啃了几口他就把蛋糕放回一边的纸袋子里,东西也不吃了,只是盯着那台看起来和破铜烂铁没啥区别的电脑。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值得Mycroft就算是被抓也要让它到他的手里?Moriarty新一期活动访谈资料?MI5和MI6那些Anthea尚未知晓的机密?爸爸妈妈的资料?
……或者是他的遗嘱。
觉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按下了开机键。
登陆密码他很容易地猜出是他和他生日加起来得到的总和。电脑桌面是祖宅的照片。桌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文件夹。
S.H
他双击两下电脑上的触摸板。但没反应,很显然在这长期的流亡过程中被折腾得不好用了,里面的电路和构成都已经被外力损坏。从笔记本电脑上的伤痕来看,触摸板应该是被类似石头的东西砸坏的;电源线和插头也不知去向,USB插口和网线接口都被人为破坏掉了;就连屏幕都被击碎了一小块,让桌面的色彩变得格外脏乱。
即使如此,他仍能从伤痕的分布看出这台电脑每天都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Sherlock的眼睛暗了暗。
他用模糊的键盘打开这唯一的文件夹。
电脑缓慢地运作着。文件夹里也只有一个Word文件。
——他双击鼠标,如同翻开来自天堂的圣诗。



“Sherly,现在我在巴茨医院的停尸间里,准备前往柏林。我还活着,虽然你可能并不希望这样。现在你应该正在拆221B的摄像头吧。你自由了。我知道如果你看到这些以及以后我写给你的文字,一定会翻着白眼骂我恶心,但是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看到。我要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这一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你在我葬礼上的反应让我很感动,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Caring is not an advantage.”
后边标注的年月日是两年半之前他的葬礼日。
他干干地笑了一声。如鲠在喉。
张张嘴,他一向毒舌的嘴巴竟是说不出讽刺的话。
“我在俄罗斯。暂时算一个落脚点。在那里有个老朋友。欧洲的情况真的不太妙,瞧,距离我上次给你留言已经超过了一个月。事情进行的还是很顺利的。就像我说的,我真想让你来,但是你离家近点更有用。”
Sherlock一条条地看着那些简短的留言,看那些像他哥哥在离开他去上公学时,每周给他写回来的信和明信片一样简洁明了的表达和字句。那些信件和明信片,字迹优美如同打印体,和他硬气骄傲的字体完全不同。十六岁前他最期待的就是兄长的信件,那会让他觉得……他还在他身边。
“三十三岁生日快乐,Sherlock。”
他快速地略过这一条向下看去。
英国,德国,俄罗斯,挪威,瑞典,芬兰,奥地利……他的哥哥在两年间几乎走遍了所有的欧洲国家(虽然他们早就都去过了),每到一个地方都有相应的留言,用精炼的话语和特定的词汇给他留下或明或暗的线索,如同他们常玩的推理游戏——这简直就像个十分的案子。如果不是涉及到Mycroft的生死安危以及他对Mycroft的复杂情感,那么他此刻一定兴奋的要跳起来。
“我到了塞尔维亚,还记得几年前我是怎么把你救出来的吗,brother mine?”
Sherlock不满地翻了个大白眼,就好像他哥哥能看见似的。
但是很快这之后的留言变得格外稀少。
——线索断了。



后面的留言吝啬得可以。不满一行,有时候就几个单词。
甚至出现了打错的。
这可不是Mycroft的风格。
他开始恐惧,更准确地说是开始接触到他不想承认的事实。他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鼻腔莫名地发酸,眼前一阵阵模糊,发黑。心脏开始闷闷地疼痛,他的大脑在叫嚣,在否认他的推理。这一次他不再想相信他自己。
他终于翻到了最后一条。
“塞尔维亚的冬天真冷。电脑就要没电了。这一次我可能要费些力气了,那些糟糕的人,污浊的空气。”
读到这句时他已经大概猜出了Mycroft遭遇的事情。
手如同不受控制般,他摸到一边放着的纸袋(现在他已经不管是什么了)攥紧。
越来越紧。纸袋发出痛苦的呻吟。如同他的心。
“他们就在附近,我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伦敦了,但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或许你永远看不见这些矫情的东西,如果你看见了,请务必学会长大,别再任性了。”
……但是这一次我看见了,Mycroft。
“预祝三十四岁生日快乐。”
他的双眼越来越模糊。胡乱地擦了一把眼睛,他定定心,看向最后一行——
“Sherly,myboy,I”
被打错了许多的文字就这样戛然而止。
再也没有继续。
Sherlock手中的纸袋早已破烂,高甜度的蛋糕被挤出来,黏糊糊地沾了他一手。
他随手将甜点甩到地上,到水槽边将手洗净。冷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手,冰冷刺骨的感觉,就如同塞尔维亚可怕的寒冬;他将脸埋进手掌,埋进哗哗流淌的自来水里,试图去体会那份他们在不同时刻亲身体验的,从灵魂深处泛上来的冰凉。
——这样我是不是能离你的灵魂近一些,Mycroft?

*路易十六:法国国王,法国大革命中被推上断头台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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